他這一番說的不假，雲國貿易制度也有明文規定，但凡經商，所采購的物資數量，價格皆會記錄，並且也會嚴格排查，繳納關稅，若未在官府取得采購權，在關卡出蒙混過關，逃避交稅，便算做走私，其罪視情節而定，嚴重者亦有抄家處理。

孔義和見他說的頭頭是道，他亦不了解此案餘楓實際上到底有沒有參與，後堂有人監視，此刻只能秉公斷理：“既然你說采購是由你本人親自出面，過關卡時也定然是你簽的過關憑證，可有存根？”

餘楓從袖子裏取出一張蓋有官印的紙張，舉過頭頂，口中波瀾不驚道：“請老爺過目。”

師爺下臺，取來那張憑證呈到孔義和面前。

孔義和展開一看，果然官印不假，繼而側首對師爺低聲吩咐道：“到我書房將去年茶葉過關的憑證取來。”師爺點頭應下後轉身拐進屏後內院。

祁典漏了這一點，嘴邊的笑容有些僵硬，卻依舊勉強維持，低聲道：“你倒是準備的齊全。”

“聽曉是草民所有，如今牽涉到此案當中，應當準備好一切，配合縣老爺查明事情真相”餘楓坦然應對，聲音沒有絲毫變化，此話不僅說給他聽，也是說給孔義和乃至在場所有人聽。

祁典聞言不再出聲。

半晌師爺取來存根，經孔義和對比，字跡一般不二，於是點頭道：“的確明明白白記在這裏。”

“縣老爺，關卡排查固然嚴格，但也有不受排查的環節。”祁典笑著道

“此話怎講？”

“只要醫館采購的過關卡就可以了啊”祁典回答道：“同城在醫館買藥，可是不需要官府排查記錄的，對吧老爺？”

他這話不假，但一時心急說出的話卻隱隱將自己置於火坑中，餘楓見他親口提出這話暗自竊喜，不聲不響便掉進設計的陷阱裏，真不知做了這麽多年的賭館館主是怎麽辦到的。

孔義和點頭，正要繼續審問餘楓，卻被他搶先一步回稟：“祁老弟這話沒錯，醫館采購藥物需要過關卡，出診開藥也需要登記在賬本中，若真想牟取暴利，采購的歸靈草數量定然不會少。

老爺將全鎮醫館的過關憑證一一取來與您存根對比，再仔細查一遍往來登記在冊的賬本，勾兌一下數量，便能得知這歸靈草從何而來。”

姜老聞言，在一側暗中攥緊手心，裏面不上一層冷汗，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麽虧心事，此番倒是因為這女子破了例，即便那憑證已經更改的一絲痕跡也無，但心中卻還是有一道坎，讓他不由自主不安，不過好在他見多了這種畫面，也能維持神色，做到波瀾不驚。

“這倒是個主意。”眼前黑乎乎的一團具體也不知燃燒前實際重量有多少，遂再次令幾位了解個中詳情的郎中估計一番，經過幾位的商討最後得出約二十斤的結論。

孔義和點點頭，再擡眼看了看門外的天色，已是日落西斜，全鎮醫館不少，查對憑證和賬簿的工作量不小，此案證據尚未出現，堂下二人也都算不得罪犯，跪的久了也不妥，關押起來也不妥，於是折中道：“今日天色已晚，諸位先回去，待明日再審！另外，我會下發一張搜查令給衙差，凡是看到此令的醫館，不得幹擾，須配合官吏拿出采購的過關憑證以及賬簿，今夜本官定會連夜查對，在明日覆審之時，孰是孰非，定然當著鎮中百姓的面，還清白之人一個公道!最後結果出來前，堂下二人以及與此案有關的所有人不得出城！”說著最後砸了一下驚堂木，喝了一聲“退堂！”堂外適時響起退堂的擊鼓聲。待兩排衙差齊呼“威武”後，孔義和與師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線裏。

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散了，各自回家的路上還一邊議論推斷。

而堂上的二人皆各自起身，祁典依舊笑盈盈的準備邁出公堂門檻，然沒有兩步就被身後低沈的聲音將腳下的動作攔截。

他轉身客客氣氣笑著：“餘大哥有事？”

“祁老弟本事見長啊。”原他找的芝麻大小的茬皆被自己輕松化解，故而以為此人是個草包，即便再有動作，也就這樣了，對他根本構不成威脅，門主之位他勢在必得，可這一次，似乎卻小看他了。能將自己逼的出現在公堂之上，百姓眼中，即便結果是自己贏了，但這一過程，也委實叫他不爽。

祁典讓他覺得難受，心下就高興，是以笑得越發得意，口中卻謙虛道：“餘大哥說的哪裏話，老弟行事不過低調些罷了。”

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輕敵而看走了眼？

餘楓暗自揣度，神色卻不露痕跡：“祁老爺莫要高興太早，我就不信此事能做得一絲紕漏也無。”

祁典想到查對賬簿一事，的確是他的疏漏，心下有些底氣不足，但面上卻極力維持笑容：“好，那我們就等明日，輸贏自見分曉。”話落不再理會，直接帶人離開。

地上的馮有全不知何時暈厥了過去，餘楓斜睨他的眼神如同看一直臭蟲，無比厭惡。

刀疤男從人群中反向而行至老板身邊，同樣看著地上的人道：“此人老板想怎麽處置？”

他收回目光看向門外，斂了狠冽的神色，淡淡道：“先帶回去，風口浪尖上，不宜有動作。”

言罷舉步邁出公堂門檻，刀疤男扛起受傷的馮有全跟在後面。

越靠近紅心賭館，祁典的臉色越不好，腳下的步伐更是將衣袍帶的獵獵作響。身後跟著馮六、王一水、林修等人。

剛一落座，當即卸下僅剩不多的偽裝，啪的一聲拍的桌案抖了抖。

馮六見狀連忙轉身狗腿地為他倒茶，奉上：“您消消氣兒。”

洪祝方才見他回來，一臉陰沈，同他說話也未的到回答，此刻見他眉眼蘊火，訕訕閉了嘴，只是默然盯著他，等他自己說出。

“真是棋差一招啊，哎！”祁典握著茶杯的手一緊，裏面的水濺出些許，明日若真查出來醫館的憑證和賬簿有問題，自己定然脫不了幹系，此事是由陌喬處理，當時只聽對方講她有熟人在醫館，調出二十斤歸靈草不成問題，就未曾理會，如今紕漏出在這裏，也應該由她處理才是！

“馮六!”思及此處當即喚人吩咐道：“立即去玲瓏閣，將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說與喬公子聽，務必讓她給出解決的對策，否則後果......她應當曉得。”

馮六當即照吩咐前往玲瓏閣。

“祁老爺莫要生氣。”林修勸道：“即便查出這裏面有問題，也未必能與您扯上關系。”

祁典將將舉杯，把茶水送到唇邊，聞言頓在那裏將飲未飲:“怎麽說？”

“您想，對方可以說您栽贓陷害，您也可以如此。”林修嘴角淡淡，很是有把握道：“說，您與那醫館的人根本不認識，全都是餘楓自編自演，在那醫館調出來歸靈草後，吩咐他們，如果事情敗露，就說是您指使，這樣就可以把自己的罪行移禍江東，既從中謀取了暴利而未獲罪，又除掉了與他作對的您！”

祁典聞言，雙眸一亮，放下茶盞，喜道：“對啊！明日我咬死說那醫館之人與餘楓串通一氣誣陷於我，到時我看他拿不出證據來，要如何反駁！”

洪祝在二人身上逡巡，不明所以，祁典喝了一口茶笑道：“哈哈哈，我身邊又多了一位智多星！洪老弟，你帶了個好外甥啊，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聞言，雖不知其中事情原委，但見他笑得開懷，亦附和地笑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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